我找遍整个夏州城,只找到一家种有玫瑰的花农,狠心从他那里收购了所有的玫瑰。
“姑娘啊,老头子我也是被人骗了才种这赤蔷薇。那人说这品种插瓶能开半月,实则还是三日。这东西在夏州极难存活,普通人家买不起,高门大户又嫌晦气,你图啥呢?”卖花的老农良心尚存,想劝我收手。
我看着满满一车玫瑰,有的花开正盛,有的垂头丧气。
“没事,我买来救命。”我摆摆手,稍有些吃力地推着板车走了。
老农疑惑:“救命?这赤蔷薇还能当药吃?”
想要活命,我还真的就只能靠这一车蔫了吧唧的花。谁说这花不行,这花可太好了。
一大清早,我就蹲守在菜市不起眼的角落,车上盖了一层草席。等了不到一刻钟,一颗小石子落在我脚边。
我看向前方,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负手慢行,身后跟了两个小厮,那是野那府上的管家。我不紧不慢地取下草席,准备热身演戏。
这可是我苦苦哀求穿风替我打探来的消息,我知道,堂堂扶摇阁暗卫去打探一个小管家的日程,是一件很大材小用的事。
只是我身边除了珠华这个绝命毒师,无人可用。
“这事关吞花小姐大业,你干不干吧。”
“干。”
我也不知道穿风答应我的时候说的那个“干”,是回答我,还是骂我。但我知道吞花小姐身边四大暗卫:穿风、吞月、断水、撼山。这四人对她的忠诚度,堪比我对金钱。
她怎么后来就看上郑东榆那个王八蛋了?
“姑娘,你这赤蔷薇是自家种的?”预想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我悄悄深呼吸,开始我的表演。
我假装很忙的样子,头也不抬,自顾自地摆弄板车里的花。
“不是的,是我从一个老伯手里收来的。他不打算种了,这是最后一批。”
“最后一批吗……哎……”管家语气中有些失落。
有路过的小贩奚落我:“哪有在菜市卖赤蔷薇的呀,这东西娇贵得紧,你应去那高门大户附近摆摊,说不定还有人买。”
哪里好卖我能不知道吗?地上有钱我不会捡啊!要真在野那府邸外摆摊,被野那认出来了,怕是要直接把我当奸细处理。
“大家都知道赤蔷薇只能开三日,但我有法子让它再多开三日。”我信心满满地比出一个“三”,在管家面前晃了晃。
我捕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,开始吊胃口:“您若是信我,就在此处稍等片刻,我回去取了东西就来。”
管家拱手:“姑娘去便是。”
我不紧不慢地往菜市门口走去,过了一个拐角,不装了,拎起裙摆犹如一匹脱缰野马,鱼上钩了,抄网拿慢了可不行。
我顺着小河边走到一农户家中,珠华早就候着了。她一脸不情愿地指着桌子上的陶壶:“我一大清早觉也没睡好,你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做,就是让我跑这儿来给你烧水?”
我抱起陶壶“吧嗒”一口亲在珠华脸上:“好珠华,谢谢你,事成之后请你吃饭!我亲自下厨!”
珠华摸了摸脸,有些愣住,随即冲着我飞奔离开的背影大骂:“恶心死了你!”
抱着陶壶回到菜市,我努力平稳呼吸,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。
板车前已经围了不少人,想必都是来看我笑话的。
“诶!回来了回来了!”一个孩童指着我大喊,围观的人目光齐刷刷朝我看来。
“就她?哪来的疯丫头?搞这些噱头卖这赤蔷薇?”人群中穿出质疑的声音,我循着声音快速定位,原来是摊位对面的菜农。
我一个卖花的跟他毫无利益冲突,这也要平白无故出来踩我一脚?
“就是啊,小姑娘家家的长得还不错,怎么净干些损阴德的事!”旁边卖猪肉的也上来掺和。
“我知道我长得不错,谢谢啊。”我朝他们点头假笑,不反驳不辩解。
在内娱底层摸爬滚打那么多年,姐收到的恶评连起来能绕地球一圈,你们这才哪到哪啊。
我假模假样地在把陶罐放在板车上,打开盖子,热气溢出,旁边的管家皱了皱眉。
“姑娘,你这是……”他冷冷地看着我,似乎认定了我要戏弄他。
“您稍等片刻。”或许是我胸有成竹的样子稍微让他安了点心,他不再说话,但周遭的议论一刻未停。
我没有理会,拿起一支花,浅浅地插进陶壶里,内心默数一分钟,拿出后再把发白的根部剪断。扭头一看,旁边原本备好装满水的木桶不知道被谁踢翻,只剩小半桶。
我四处张望,走到不远处一个卖菜大娘的摊子上:“大娘,把您的小陶壶借我用一下可好。”
大娘笑着把陶壶给我:“拿去吧拿去吧,我也想看看你怎么救这赤蔷薇。”
我把剩余的水倒在陶壶里,拿起花比了比高度,重复烫根的操作,最后把花插在了小陶壶中。
“这就好了?”管家指着孤零零一朵垂着头的花,怒不可遏。
“再等半个时辰就……”我话没说完,群情激奋。
“大人,她在耍您啊!”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始挑拨。
我早就想到了这个局面,张口想稳住管家,却迎面被砸了一张烂菜叶子,是对面摊位的菜农。
“滚吧!故弄玄虚!浪费大家时间!”
我拿下菜叶,看见管家怒不可遏的脸。
“就半个时辰,等半个时辰就好!”两名小厮把我按在地上,我的脸在泥土里磨得生疼,张嘴说话都很费力。
“那就让你再活半个时辰。”管家把板车上的赤蔷薇扔了大半到地上,自己一个翻身坐上去。
看样子身手极好,不愧是野那的手下。
围观的人越来越多,我看见一双熟悉的绣花鞋出现,费力地抬头望,是珠华。
她神色紧张地看着我,我和她对视,笑了笑,表示我没事。
“你们看!她还有脸笑啊!莫不是知道自己快死了,疯了!”
“就是啊,一大清早拿这么多人寻乐子,活腻了吧!”
“要我说还等什么半个时辰,大人您直接把她弄死算了。”
“……”
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菜市,跟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认识,往日无怨近日无仇,怎么就有这么多人想要我死。
那坐在板车上高高在上的男人,也不过就是个权贵人家的管家,也有权决定我的生死。
命真贱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