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光在墙上摇曳,映出我指尖细微的颤抖。
我睁开眼,看向铜镜中十七岁的自己。
月白锦缎襦裙贴身,银鎏金蝴蝶步摇垂在耳侧,红宝石随呼吸轻晃。
窗外杏花急落,雨丝斜打窗纸,似有人轻轻叩门。
我坐起身,指尖抚上发簪。
三年前,陆明渊登科那日,茶盏底浮出半张诗笺,写着“与映雪共赏春雪”。
后来,我捧着和离书站在雪地,指尖冻紫,红绸割破手掌,血滴入茶盏,如朱砂沉底。
如今,我回来了。
明日及笄礼,生母牌位供在祠堂西角,我绝不让它被移走。
前世她死后七日,庶母就封了牌位,说“贱婢之物,岂配入祠”。
我在祠堂外哭到昏厥,醒来被告知:嫡母仁慈,许母魂归祖坟,已是天恩。
我低头整理衣袖,腕间空荡,那支生母给的青玉镯没了。
门被推开,萧清妩站在门口,湿发贴额,裙摆滴水。
她捧着锦盒,唇角上扬:“阿姐,明日及笄,特来贺你。”
我没动。
她走到案前,打开盒子,青玉镯躺在红绒布上,莹润生光。
我瞳孔一缩。
“这是你生母遗物吧?”她轻笑,“病重还攥着,真可怜。”
“放下。”我说。
她指尖一松,玉镯摔碎,婢女默默扫地。
“碎玉招福,妹妹有心了。”我声音平稳,轻抚发簪。
她盯着我,眼底失望,我不再是任人踩踏的萧清菡。
她转身离去,裙摆带起风。
我坐在窗前,步摇微颤,烛火映红似凝固的血。
我知道,今夜起不能再等。
子时三刻,雨未停。
我披素色斗篷,避开巡夜婆子,穿过垂花门。
祠堂守卫换岗,比往常早一刻,香案烛火未熄。
我走近西角牌位,伸手去取,封条泛黄,压着朱砂符纸。
挑开封角,看到“永不得入正祠”,心口一紧。
藏好牌位欲走,忽听地底轻响,石板移开,一人走出。
他穿月白团龙纹常服,持青瓷药碗,身形清瘦。
烛光下,我认出是四皇子慕容琰。
他放好药碗,似要取物,我屏息躲入神龛后。
他低头翻纸,指节苍白,药碗微光映出地图残片。
他收起正要走,忽然顿住,转头望来。
我呼吸一滞,弹发丝引火,火势骤起。
他扑向火源,守卫赶来,我趁机塞牌位入他衣襟。
指尖擦过他褪色中衣,他未察觉,只顾扑火。
我退到阴影,斗篷被燎出小洞。
火灭,守卫提灯进来。
“四皇子殿下?”为首者惊问。
慕容琰咳了两声:“本王祭拜母妃,不慎失火。”
守卫请罪,我躲在廊柱后,看他进暗道。
雨还在下,我回房,婢女已睡熟。
我取出玉镯碎片拼在案上,裂痕如蛛网。
我用发簪刻下“萧”字,明日及笄戴它。
晨光微露,外面喧闹。
“四皇子昨夜失火,染了风寒!”
“太医院正去诊脉了!”
我起身更衣,银鎏金步摇映着晨光。
婢女捧来礼服:“小姐,四皇子送安神香。”
我接过打开,有沉水香和药味。
“收着吧。”我合上盒盖。
她退下,我独坐镜前,抚着发簪。
火光、密道、药碗……还有牌位,他藏着秘密。
而我,不再任人摆布。
及笄礼上,主母亲自为我加簪。
我跪听祝词:“萧氏清菡,温良恭俭……”
我垂首,步摇轻颤。
瞥见萧清妩戴仿款步摇,剑眉凌厉。
礼毕入席,我坐主位喝茶,茶汤映出冷光。
钟声传来,我离席去后园。
杏花落满小径,雨水浸透裙角。
我在凉亭坐下等人,半个时辰后裴昭到。
“小姐。”他裤脚沾露,刀柄红绳微湿。
我递纸条:“送城南别院给四皇子。”
他迟疑:“昨夜祠堂……”
“他怀里有东西,聪明就明白。”我淡淡道。
他收下离去,我看雨打落花,抚发簪。
簪头暗格打开,有烧焦纸角和印章印迹。
风起,杏花吹散,我回府,步履平稳。
这一世,我不再跪着求活,要让仇人看我戴凤冠。
第一步已走出,牌位在他怀,秘密在我手。
棋局未开,杀机已现,我有的是时间。
雨停,阳光照步摇,红宝石如永不熄灭的星。
我进正厅,主母说:“清妩昨夜落水发烧。”
我颔首:“妹妹保重。”
她抬头含泪,藏着得意。
我笑了:“水性不好别靠近池子。”
她一僵,我没再看她,进内室。
关门听到她咬牙声,很好。
我坐案前,写“密道”划掉,又写“药碗”划掉。
最后写“牌位”,吹干投入烛火。
火光中,我影子挺直,目光如刃。
这一局,我先手,谁也夺不走我的命。